二泉人影瘦,月下琴悠悠

期次:第421期       查看:127


  和许多人一样,知道阿炳这个人,是在听了他的名曲《二泉映月》之后。一直在想,一个人要有什么样的难言心绪,什么样的生平经历才拉得出这样叩击人心的悲曲。于是,在一个深秋的清晨,我去了阿炳故居。
  无锡的秋天似乎来得格外慢,在快要立冬的暮秋时节,天渐渐凉了,秋天才终于有了些味道。“晓来谁染霜林醉?总是离人泪”,在这样风气萧索,雾结烟愁的时节去拜访阿炳的故居,似乎是再合适不过了。
  和大多数阔气豪华的名人故居不一样,阿炳故居很小很破,不过,这倒也相宜,映衬了他那不长不短却曲折沉重的一生。刚走进院子大门,便见着一口古井,名曰“洞虚宫”。秋已深,这井水很凉了吧。不知这井水是甘是涩?是否滋润过阿炳那多愁善感的心?但愿有过吧,不然,徒有那肆掠的风雨和苦涩的泪水又如何孕育那满腹的才情?烟雨朦胧中,又仿佛看到孤月下,古井边,阿炳把那《二泉映月》拉给自己听。从此,他把乐音揉进了生命,寥寥琴弦成了他手中的千面锣、万面鼓,奏遍了江南的锦绣河山,唱尽了世间的悲欢离合。那操琴的人,怕是早已泪流满面了吧。那轮月,那口井啊,何其不幸!怎堪那愁苦深重?那口井,那轮月啊,何其有幸!曾伴他每一个无眠的夜晚,听他每一声叹息低吟。
  抬头,面前是雷尊殿,我止步,转过身走向院子角落里那间破落的小屋,因为在这里,才看得到最真实的阿炳。抛开民间大师,江南才子,其实当年的阿炳只是一个寄身于此的潦倒艺人。一把二胡,一面琵琶,一方破桌怕是他最值钱的物件了。但我并不想去哀叹这份贫穷与不易,却也不忍说出“自古苦难出佳人”这样的话语。因为也许唯有献出生命,才能得到生命。但阿炳终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,他尚有一身傲骨,满腹山河。他说:“人穷嘴不穷,人穷志不穷,人穷艺不穷”。所以,当食不果腹之时,他流落街头以卖艺为生;当命运向他伸出魔爪之时,他奋力去扼住命运的喉咙;当有民族痛家国恨之时,他为众生写《听松》。也许这个始终站在冷月下、二泉边的人,一生中背负了太多,一把二胡一面琴要如何安抚那躁动不安的乐魂,那铁骨铮铮的豪情?
  缓缓走出小院,惊觉外面阵阵喧哗。君不知,当年的青石小巷,如今早已是霓虹大厦。在繁华富庶的无锡,走在这座清冷的阿炳故居,我吟不出诗意,写不下归期。
  君可见,小桥头,阵阵秋风,吹动他的青衫袖;石板路,步履遥遥,悠长巷口人影瘦;灯火楼,淡淡月光,不堪胡琴声幽幽。这多情又无情的江南啊,终是滋养了这位民间艺人,一代大师,却又见证了他苦苦挣扎的一生。
  沉浮无怨尤,琴弦解离愁。二泉人影瘦,月下声悠悠。天色将暗,我终是转身离开。若有幸重游,我定选个有月的夜晚。(吴萍)